5.Chapter 4(2/2)

“哇，果然是有故事的男人，怪不得上次听学姐说上他的课都要占座位呢。”

“对啊，他很有名的，好多人过来蹭课呢！”

一个星期前，程简萧在填表的时候，身旁的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议论着。她们议论声不时地飘进程简萧的耳朵里。

犯罪学……她看了看表格，是选修课。

医学高等数学和病理学中间空出一段时间，时间正好够用。她当时连去食堂吃饭来回用的时间都仔细算了一遍，以确保自己不会迟到。

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一会儿神，却在这时候听到方教授点她的名字：“程简萧。”

她站起来的同时下意识地喊了个“到。”周围却都发出低低的笑声，程简萧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走神被抓了个现行。

……如果说第一次迟到是留了个深刻的印象，现在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了。

方教授板着脸，冷硬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，只是嗓音平和地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：“很多人都觉得学习犯罪心理有风险，有可能过于沉浸，以至于自己都深陷其中，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，又会怎么处理这之间的关系？”

程简萧略微思索了一下，开口道：“凝视深渊过久，深渊将回以凝视。与恶龙缠斗过久，自身亦成恶龙。您是这个意思吗？”

方教授沉吟片刻，稍稍点头。然后缓缓抬起眼，等待着程简萧的回答。

“这本就是一种辩证法思想。矛盾双方互相依存互相渗透，自然也能互相转化。本身两者就是共存的，没什么绝对。”程简萧顿了顿，“谁都不是一座孤岛，能够自成一体。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周围事物的影响和熏陶，无论好坏。但我想，尼采的说法未免过于悲观，莲花可以出淤泥而不染，人自然可以对抗邪恶而避免变得邪恶。”

“支撑人到最后的，都是心中的信念。”

程简萧态从容镇定，柔软漆黑的短发下是尖瘦的面孔，苍白的皮肤和唇色显得有些病态，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冽而清亮。

那样坚定的神情。

方教授忽然有片刻的恍惚，他想起记忆中那张笑容凉薄的淡漠面孔，天真又残酷的样子。

他很快稳定住心神，挥手示意程简萧坐下，淡淡地道：“答得不错。的确，善与恶本身就没有清晰的界限，而我们在与罪犯对抗的时候，也应该时刻警惕不要迷失自我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，当我们面对最穷凶极恶的罪犯时，难免不会受到感染。但只要你永远向往着光明的那一方，不断前进，你就永远不会坠入深渊，坠入黑暗。”

“以正直对抗邪恶，以美德回报美德。在以后的人生中，无论你们成为警察、心理侧写师、法医，亦或是其他任何职业，都请永远记得这句话。”

方教授声音低沉，略带一点沙哑。说话的时候语调缓慢而沉稳。

教室里鸦雀无声，每个人都神情专注地望着讲台上的男人，侧耳倾听着他的话语。冬日午后三点的阳光顺着窗户洒进教室，洒在所有眼里闪烁着求知欲，充满朝气的年轻面孔上。程简萧的内心忽然很宁静，充盈着久违的安宁与喜悦。

她像是沉眠多年的蛹，终于要在这明亮温暖的光芒下破茧成蝶。

然而她没料到，照在她身上的不是春日暖意融融的阳光，而是过于刺眼的命运聚光灯。待她破茧成蝶，失去保护她的厚重外壳之时，也就此进入了全新的残酷世界。

方教授在书房中查阅着上课要用的资料，忽然想起那本放置已久的书大概锁在了底层的抽屉。好不容易找到钥匙打开生锈的锁，刚拉开抽屉，一股陈灰便扑面而来，呛得他咳嗽起来。

那本教材就摆在最上层，他抖落书上的灰，随便翻阅了一下。刚想关上抽屉，突然看到一本泛黄的卷宗，封面的墨水的痕迹早已褪色。但那些尘封的记忆却像旧日的蝴蝶一样，纷沓而来。

他甚至能从那书页陈腐的气息中嗅到淡淡的血腥气，混杂着大火过后焦糊的味道。

他叹了口气，终是没有勇气翻开，再次锁上了那个陈旧的抽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