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火笼之中(1/3)

苏叶冥一直在想梁保同自己讲的那三句话。她原本以为自己在皇陵的状况是没有人关心的，但现在看来，那些自以为无忧无虑的时光，不知藏了多少眼睛。

“把那些书信都烧掉！”这是苏叶冥回到宫里，对常多画说的第一句话。苏叶冥忽然对自己看到的许多景象都产生了怀疑。她在皇陵并不是无人问津，反而是人人关注;她进宫不是皇帝食言，而是利益裹挟;甚至那些信，或许在她收到以前，就被人查阅过。

“等等，别烧——算了，还是烧掉吧……”其实苏叶冥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，“我想再看一看那些信……”

常多画看了看苏叶冥，而后跪在了地上:“娘娘恕罪，那些信我早在进宫前就偷偷烧掉了。”

“……”苏叶冥哑然失笑，“不是说了先留着吗？”

常多画也没有作什么解释，只伏在地上，说着“娘娘恕罪”。苏叶冥心里难受，却又很清楚，常多画是对的。“你没做错，反而还有功劳。我该好好的谢你、赏你。”

七年前的庄浪城，在苏叶冥的记忆里是丑陋的。焦黑的田野，散着腥气的肢体，百姓愤怒至扭曲的脸，倨傲无礼的皇子。只有一个女人，成为了庄浪城里最美丽的景象。

她打扮成卫兵站在武承烨身边，宽大的男装让她变得更加清丽洒落。山松旁的清泉，朝霞尽头的飞鸟，琉璃塔上的铜铃，那就是她。

苏叶冥最喜欢看她的眼睛，一双略圆的鹿眼，长在那样一张美艳的脸上，居然毫不违和，她微粗的剑眉，她略薄的唇，精巧的瓜子脸，她的鼻子也很好看，鼻尖不像那些标准的美人一样微翘，从侧面看，她的鼻梁曲线叫苏叶冥想起那飞舞在空中白色水袖。

这样一个美人本身就是风景，即便一句话不说，单单是看着，苏叶冥也能看上个一年。

她配着长剑，叉着腰去揪武承烨的耳朵。

“纵然要放肆，也得轻一点。”武承烨揉着发红的耳朵看向苏叶冥，立马变了一个声调:“醒了？”

苏叶冥瞪着武承烨，刚想说话，就觉得舌头火辣辣的，脖子上也火辣辣的，脑袋里还晕晕的。

“你厉害啊，还学别人咬舌自尽，瞧瞧，没死了，还成哑巴了。哈！哈！”武承烨嘲弄的眼神可恨极了。

“你的勤王妃要变成哑巴了，你还有心思笑吗？”那个女人做到床榻边，翘着脚说，“我们两个女孩子要说话，你上外头凉快凉快吧。”

苏叶冥才看清她的头发并不是简简单单束起来的，头发里还藏着一些隐蔽的小辫子，粗布发带上戳着两颗珍珠;她的眉尾稍稍上扬了起来，好像燕子欲飞的翅膀;她黑亮的眼珠藏在睫毛下，好像起了雾的湖水;她的嘴唇很薄，上唇有唇珠，好像含了一颗宝石在唇间。

她一定是皇城里的贵族闺秀，从小锦衣玉食，父兄都以她为骄傲。苏叶冥黯然的想，我也曾是我父亲最看重的骄傲。

“现在他不在了。”她转过脸紧盯着苏叶冥。雾气散开，湖面闪耀着阳光。“你可以告诉我了，你为什么要这么轻易放弃自己的命？”

多年后苏叶冥再次回想起那个场景，仍然能感受到一份悸动与满足。就好像，一个乞丐在饿死前，想象着自己正在大快朵颐的悸动与满足。

人只有在绝境之中，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想活成个什么样子。

苏叶冥没有继续痴迷于那种鲜活的美丽，她眼神黯淡道:“若我能像你一样，我必然也舍不得自己的命。”

那个女人显然有些惊讶，她顿了顿继续道:“你明明是跟我一样的，你尚年幼，身份高贵，你会长大，变得年轻又漂亮，勤王殿下会愿意拿出自己的一切讨你欢心。如果你愿意，你将和我一样。”

当年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摇摇头。

“有一件你有我没有的东西，如果勤王给的起，我就会服从他。”小女孩想了想那些兵将大喊忠诚的模样，又补了一句，“效忠他。”

“是什么？”

“自由。”

女人站了起来，仔细的看了看这个病弱的女童，又开始在军帐里来回踱步。那时苏叶冥还不知道自己难倒的是勤王麾下智囊团的核心之一，焞明城里最刺手的玫瑰花，。

自由！苏叶冥坐在雕花的铜镜前，看到镜中眉梢飞扬的女人，仗着尚算娇嫩的年轻肌肤，确也称得上一个“美”字。可还是坐在囚笼里，这个她逃了七年都没有逃开的囚笼。

“娘娘，到时辰了。”阿殷提着糕点盒道。苏叶冥差点忘了，武承烨要糕点。武承烨不是要糕点，武承烨是要见她。

“没想到你的手艺真不错，这种味道，朕也只有数年前在江南时尝过一回。”

苏叶冥也是第一回见到有人用嚼酱牛肉的劲儿嚼品子胶。苏叶冥把一碟酸梅汤推到武承烨面前：“粘牙的话就喝点这个吧，可舒服了。”

武承烨喝完，啧了一声：“酸梅汤，庄浪城里，家家户户都会做，我说的对不对？”

“陛下还记得。”

“唔，也不知道怎么了，最近总想起在庄浪的事，那个时候和兄弟们一起上阵杀敌，破一城再一城——真是痛快！此生也不知何时有机会能再痛快一回。”

你是痛快，我却是城破家亡。

“怎么不说话？”武承烨把糕点放下，伶俐的仆人立刻上来收了食盒跟碟子，奉上手巾。“是累了吧？你可以到里面去歇一会儿。”

苏叶冥觉得自己是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