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疑心(2/2)

武承烨央求母亲收养小狸猫，他想，住在母妃宫里安全又安逸，如果母亲能收养它，它一定会很快乐。

那是武承烨唯一一次听到母妃讲出规矩以外的话：“活人住在宫里，尚觉得身处囚笼郁郁寡欢，你竟指望这个野外的生灵能在这里获得快乐？”

正是母亲的一席话，让武承烨懂得自己不是寻常的人，自己住的地方也不是寻常的地方。当武承烨把那只小猫放生的时候，他在脑海里想象出一座有整个山谷那么大的大房子，他就把那只猫放在那座房子里，看着它自由自在的满山谷蹦哒。

眼前的这个少女，已经长成明艳动人的少妇。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美丽，已经足以让武承烨把她当狸猫一样圈在宫里，只要每天见一见，就能消解几分处理国事的疲倦。不过，在苏叶冥之前，也有着很多漂亮美丽的狸猫，养在囚笼一般的后宫里。武承烨无法区分苏叶冥是否不可替代，这是时代的不公平。

“阿叶，我是不是说过，会补偿你的……”武承烨低声说，“你到底是我的皇后，对吗？”武承烨把苏叶冥抱在怀里，这个女孩长熟了，是真正的软玉温香。

苏叶冥却忽然鼻子一酸。就在刚刚，自己还在坐着承欢膝下的美梦。

爹爹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勤王，想要轻薄我。

“哭了？哭个什么？”武承烨看向苏叶冥的眼睛。

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！

三分怨恨，五分嘲讽，一分厌恶，一分空洞无物。武承烨被这眼神吓了一跳，他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一身血污跪在城楼上哭尸的女童，不同的是，女童手里的兵刃不能伤他分毫，而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神却好像能将他凌迟。

苏叶冥忍着眼泪，微微咬着唇，面对丈夫的亲近，正努力劝说着自己：忍过去，忍过去这份轻薄。

真是犯了糊涂，怎能把这个男人当作记忆里的父亲？他、他是皇帝，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，他是勤王，破城门而入，踏营帐而侵的勤王——七年了，为何她还没有忘掉？快忘掉吧！苏叶已冥！苏叶冥反复告诫自己。

武承烨倒退几步。

“是朕失算，是朕失算！”皇帝道：“你心里一直记恨着朕，你，你恨不得现在就给你父亲报仇雪恨，对吗？朕糊涂了呀，朕为什么会让一个仇敌之后做朕的妻子！”

苏叶冥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，让武承烨大发雷霆。对于他的亲昵她没有推辞躲避，已经那么顺从了。

“陛下？”苏叶冥跪在地上，“臣妾哪里侍候不周，还请陛下明白示下。”

武承烨沉默着没再说话，转身离开。他出去后，断指公公就进来了，躬身道：“娘娘，奴才来送您出去。”

苏叶冥松了一口气：“真是君心难测呀。”

断指公公把苏叶冥送到殿外，很诚恳的说：“娘娘别怪奴才多嘴，陛下对娘娘不可谓不用心，陈年旧事咱都没办法，但现下的日子还是要往好处过，家和万事兴。”

苏叶冥儿时倒也想像过未来的夫婿。他要孔武有力，要会武功，是个不亚于父亲的英雄，他要懂点学问，哪怕兵法都行，不能是个大老粗，他要像父亲一样，蓄着漂亮的胡须，威风凛凛。

美人何尝不思慕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呢？本来，嫁给武承烨，她想她会很高兴。

武承烨武人出身，犯下杀戮太重，又好思虑些纵横权谋的事，疑心重是他们生存的本能。苏叶冥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不恨了，要恨，也只是恨武承烨违背诺言夺了她的的自由，可是多年前庄浪城楼上行刺的画面反反复复出现在梦境里。武承烨有一点没说错，她是他仇敌的后代，这一层关系，她放不下，他也放不下。